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,没缘法转眼分离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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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Merlin】【AM】去年今日

入坑一周年,必须发文纪念一下。一个非常傻白甜的爱情故事。

去年今日
by故衣红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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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在春天突然出现的。究竟因为那时本来就是春天还是因为他来了所以是春天,我已经忘了。广场上人多得像温暖浅海里的鱼,穿彩色毛衣的绒球球叽叽喳喳挤成一团,手里牵的气球在漾着蓝色波纹的微风里飘荡。我站在他们中间表演魔术,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一条又一条系在一起的手绢。开始他们很有兴致地看,很快变得不耐烦,一群一群走开了,消失在水域里。手绢在地上堆成一堆,我还在重复地掏,好奇这个动作是否可以持续到宇宙终结,到那时地球充满了从我口袋里掏出的手绢。史书上将如此记载我:邪恶的魔术师,一个用手绢毁灭了地球的人。
我不是个合格的表演者,不懂得如何取悦观众,而且很明显我走神了。后来观众只剩下一个圆眼睛圆脸的小男孩儿,一脸怀疑地瞪着我的上衣口袋,好像那里藏着什么邪恶的秘密。他带着近乎挑衅的神色问你能一直掏下去吗?我说当然了,我会魔法。你骗人,根本不存在魔法。他跳起来扒我的口袋,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洞。我吓了一跳,袖口扑棱棱飞出一只雪白的鸽子,慌不择路一头撞在男孩的气球上。啪的一声,气球手绢和鸽子都消失了,我低头看着放声大哭的小男孩,感到难过又沮丧。
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,用一根棒棒糖堵住了小男孩的哭声。人的欲望竟然可以在瞬息之间就被转移。男孩重新变成远处一个蓝色的绒球球之后我转过脸对他说谢谢。他说我一直在看你,你的魔术表演得很好。他说了谎。
我们在广场长椅上并排坐着,像水底两颗懒洋洋的石头晒着太阳,无数人从太阳下走过去,世界连最轻微的动荡都不发生。他在广场对面的剧院工作,要我猜他正在演出什么剧目。我要求一点提示,他便形容自己的角色:我曾经是位贵族,有一个会魔法的仆人,生活在一个岛上……
他的眼睛在金发衬托下蓝得惊人,满脸期待地等着我给出一个答案。我涨红了脸,嗫嚅着说我不知道。看见我这样紧张,他不知怎么的也紧张起来。是莎士比亚的《暴风雨》。他的声音迟疑不决,好像后悔问了这么个问题。我只是想说你很像爱丽儿,你知道,魔法什么的。
你真的相信我有魔法?我带着愚蠢的表情穷追不舍。
相信。他简单地说,仿佛笃定我不需要解释。我又紧张了,想为他变出一朵花,却变出一捧新鲜的草莓。他大笑着把草莓全都吃了,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。我的掌心空了以后留下深红色的香气,那里原本应该有一朵玫瑰。
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,后来太阳终于嵌进楼宇间的缝隙,成为这个城市的一部分,场景辉煌壮丽司空见惯。我站起来说我要走了,走之前往喷泉里丢下一枚硬币。他问我有什么愿望,我说没有愿望,只是习惯。他在我身后笑,我扭过头,他用口型温柔地说了一句“白痴”。
他不知道我所有的愿望在那一天已经实现了,我幸福得像在做梦,不再需要任何东西。他说会再来找我,带我去看看对面的剧院。告别时他问我的名字,我则要他把名字用一支马克笔写在我手臂上。他犹豫地微笑,笑容下面藏着一点闪闪发亮的希望。我解释说自己记性很差,恐怕下次见面会忘记他叫什么。我也说了谎,这有什么关系。他的左手伸过来,握住我的胳膊。
他的名字像一个纹身在皮肤上停留着,我很小心地不要它沾到水,后来油墨渗入肌理,仿佛一棵树在那里扎下了根。名字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,但这些墨迹令我快乐地回忆起他手指的温度。芙蕾雅见到那个名字,丢掉了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,小番茄咕噜噜在地板上滚动。她明白我哪里也不会去了,我不会再离开这个城市,她却不觉得高兴。我在厨房里做饭,她站在我身边,有意地将胸部贴近我。空气中有一股温暖潮湿的水草味道,就像她曾生活在一个湖里。她的嘴唇应该是湿的,有一点咸涩。睫毛长而漆黑,给泪水弄得凌乱纠结,深色眼睛里充满神经质的柔情。我的手指陷进她海藻一样的头发,被这蓬松的网缠住。我们走投无路,万劫不复,但彼此的苦难互不相干。她原宥我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。
一千五百年后我得知了一些最最微不足道的秘密。实现一个愿望需要丢下多少硬币?五十四万七千五百枚。手绢毁灭世界很荒唐吗?有人用一个笑容不费吹灰之力就毁灭了我。除此之外,生命逐渐向内坍缩,像沉入水底的箱子,越来越深地关闭自己。车窗外流景飞逝,乘客脸孔凝止不动,透明火山灰排山倒海将人扣进时间的模子,造出一尊尊逐渐冷却的雕像,我是最破旧不堪然而固执不肯倒塌的一尊。看这些车,它们轻快地消失在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,完全不能理解曾经距离是怎样一种致命得令人觉得绝望的痛苦。
他在水草间找到我,打开了锈蚀的箱子。我们将一起被溺死在湖底还是并肩生活在天光下,命运对此一无所知。他带我去他的剧院,在舞台上像一个金色的阿波罗,和我想象中的普洛斯比罗完全不同。演出结束,所有人都走掉,剧场里灯一盏盏熄灭,一艘船无可挽回地没进深海,只有舞台中间留着一盏灯。道具静默地站在后台的微光里,金色竖琴,精灵翅膀,凯列班丑陋的面具。早在我目睹它之前,一切已永远地,永远地结束了。舞台上重复一千次的情节也只是谎言,但说谎者对自己说出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。粉白灯光将人照成布景,身型像纸片一样薄薄的,只有光和暗,被折进书页里永世不得翻身。前额渗出冷汗,我伸手紧紧地捉住他的衣袖。他吃惊地看着我,怎么了,你怕黑吗?在我回答之前,他金色的脑袋靠过来,嘴唇落在我的嘴唇上。
二十一世纪前叶,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,魔法的最后一块面纱正被粗暴地撕去。“现在的技术放在一千年前就是魔法”,人们骄傲地说,仿佛终于找到了真相。真相是魔法远比技术温柔也比技术软弱,不能拯救谁,也不再与历史车轮有丝毫干系。魔法的化身在每一个好天气到城市中心的广场去,为小孩子变一些简单的戏法,赚取几个硬币。
我失去了一半存在的意义,好在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再次找到了另一半。追求永动机的人和追求太阳的人本质没有什么差别,迷恋的是恒定凝固永不褪色的光明。他是这样的光明,而且是鲜活的,温暖的,美丽的;头发是日光,眼底是暗蓝的静夜。在他的怀抱里有一个微缩的宇宙,在其中沉睡乍醒会遗忘自己的名字。当我再次遇到他一年以后的一天早晨,他走出公寓,又返回来对我说再见。他就像突然出现时那样突然地消失在城市里。
我在大街小巷中飞跑着寻找他,毫无结果。当我走到剧院的时日头垂暮,好像有人提起巨桶泼了一天一地的血。我冲进门,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断断续续地说我找亚瑟。所有人都摇着头,惊奇而抱歉地看我。对不起,我们这里没有这么个人。我坚持说他就在这里工作,跟我差不多高,金发蓝眼睛。我几乎要哭出来了,手忙脚乱地比划,几个月前这里演出了一场《暴风雨》,他扮演普洛斯比罗。我坐在第一排这里,看得很清楚……
惊奇变成了同情和一点恐惧,那是看一个异类的眼神。我们从来没有演出过这个剧目。工作人员冷淡而客气地送我走出剧院大门。
我精疲力竭,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,咀嚼早餐剩下的半个汉堡。它吃着像一块在冰箱里冻了两天的肥皂,包装纸上挤压出的油凝固成白色,拼命擦也无法去除手指上黏滑冰冷的感觉,指缝里缠着小小的蛇。我想到曾发生在此地的一场加冕,他站在卡美洛城堡气势恢宏的大殿中央,面容像一个神,金光闪闪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我在他的目光里变成宙斯面前的塞墨勒,被雷火烧成了一把灰烬。那一幕已经过去了多少年。
我已经等了这么久,不介意多等一会儿。胳膊上他曾写下名字的地方干净得仿佛刚下了一场雪。我感到困乏和疑惑,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我身体里剥离了,摔碎在曾经的城堡台阶上。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突然领悟到什么叫烟消云散的时间。原来我已没有间歇地呼吸过,思考过,行走过那么多的日子。它在我脚下堆积如山,我每走一步不得不搬动它沉重的躯壳,我躺在它的峰顶,感到天旋地转,如在万米高空。于是我深吸一口气,从顶巅一跃而下。
坠落有一种神秘的甜味。他躺在我身边,问我是否做了梦,手臂搭在我的腰间。新一天的光明普照人世,万物皆从黑暗中复活。我同他交换了今天的第一个吻。
你好,我最亲爱的王子。一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在中心广场遇见了你,直到现在,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人比你更美。
---end

文中“烟消云散的时间”这一概念来自普鲁斯特。我想再也没有人比梅林更懂得何为生活在时间之中,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重新开始的权利。
爱上亚梅已经一整年,心境依然是初恋,一种燃烧着不肯停歇的狂热执念(x 我不去形容这个坑于我而言有何意义,只是想说,真心挚爱过的事物,会在我们前行的路上留下印痕。
这些痕迹,“我引以为荣,并无比珍惜”。

13 Apr 2016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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